诗文赏析:苏轼《浣溪沙·即事》白云乡里有温柔
《浣溪沙·即事》
宋苏轼
画隼横江喜再游。
老鱼跳槛识清讴。
流年未肯付东流。
黄菊篱边无怅望,
白云乡里有温柔。
挽回霜鬓莫教休。
译文:画有隼鸟的船横过江面,我欣喜能再次游览。老鱼似乎认识我,听到歌声跳出栏杆。时光啊,我不愿让你白白流逝。篱边的黄菊没有让我产生怅惘之情,那白云之乡有着温柔的美好。我要努力挽回这斑白的鬓发,不让岁月空度。
江上画隼横飞,老鱼跃槛,词人再度游历此地,心间竟无半分倦怠。这开篇便劈面而来一股豪气——隼是锐目猎禽,鱼是江湖隐者,一上一下,皆成欢跃之态。苏轼总能在寻常景致中捉住生命的灵动,仿佛万物皆为他心中的欢喜作注。
“流年未肯付东流”一句,“流年”本喻时光流逝,但他不说“流年似水”,偏说“未肯付”,那是与时间讨价还价的口吻,是与命运交手时不认输的架势。一如苏轼黄州惠州儋州一路贬谪,却始终未曾将精神的自主权交出去。
“黄菊篱边无怅望”,陶渊明采菊东篱见南山,是一种避世的清高。而苏轼却连“怅望”都省去了,他不需避,也不需望,当下即是圆满。接着笔锋轻扬,掷出一句“白云乡里有温柔”——所谓白云乡,历来指仙家之所,超然之境,却被他注入“温柔”二字,将仙家缥缈之境化作可触可感的温情。原来超脱不是冷寂的,而是带着人间温度的。
“挽回霜鬓莫教休”,既像自劝,又像对天下人的呼喊:哪怕鬓发如霜,也别教生命的热望休止。这不是强颜欢笑,而是彻悟后的从容。他不接受“休”的判决,不接受生命的偃旗息鼓。这是对时间最优雅的反抗——不否认岁月流逝,但拒绝被岁月定义。
这首《浣溪沙·即事》,看似闲适欢愉,内里却有一股不肯妥协的韧劲。苏轼从不粉饰太平,他只是选择在困境中看见美好;从不否认痛苦,他只是拒绝被痛苦吞噬。“画隼横江”是自由的象征,“老鱼跳槛”是生命的欢歌,“挽回霜鬓”是人类面对时间永恒的抗争,而“白云乡里有温柔”则是将虚无缥缈的仙境拉回人间,提醒我们:超脱不在远方,就在此刻对生活的深情之中。
人世风波无数,苏轼却总能跳脱出来,横江一笑,将困苦酿成诗意。这般境界,非“乐观”二字可概括,乃是一种与天地万物共生共游的宏大温柔,希望我们亦能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