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唐诗演绎:《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唐·王勃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寅时的梆子还在坊墙间回荡,王勃已站在太仓署的青砖地上。春寒钻进他八品浅青官袍的领口,指尖触到麻袋里的粟米时,冰凉的谷粒带着晨露的湿气。他突然缩手——米堆里埋着个硬皮文书匣,朱砂封泥上“剑南道”三个字红得刺眼。
“子安兄?”身后传来迟疑的呼唤。杜少府抱着摞账册立在仓檐阴影里,褪色的官袍下摆沾着泥点,像只折翅的青雀。王勃瞥见他腰间新佩的铜鱼符——那是蜀州司马的职牌,比长安县尉降了半阶。
两人并骑出金光门时,官道旁的古槐正抽新芽。杜少府的蹇驴忽然驻足,从怀中掏出卷牛皮纸:“益州十六驿的舆图,第三任少府用朱笔标过瘴疠之地。”王勃看见图纸边角处密密麻麻的批注,最新墨迹是杜少府清峻的小楷:“贞观十八年张公卒于此驿”。
灞桥头的茶亭飘起炊烟。老驿卒将粗陶碗搁在石案上,深褐茶汤腾起白雾。“取道陈仓关,莫走米仓道。”枯枝般的手指蘸着茶渍在石面游走,蜿蜒的线条在“五丈原”处突然晕开:“诸葛丞相星落处,至今地脉带煞气。”
王勃望着茶渍绘成的蜀道图,忽然解下腰间镂银酒囊。清冽的液体注入茶碗,将褐色地图染成琥珀色——这是并州老家带来的杏花酿,去年杜少府在曲江宴上盛赞过其清冽。老驿卒浑浊的眼珠陡然发亮,颤抖着从灶膛扒出块焦黑的木牌,炭化的表面隐约可见“贞观四年驿卒赵”的字样。
“带着这个。”老人将木牌塞进杜少府的行囊,“蜀道上的驿马认得这气味。”
柳絮如雪纷飞时,杜少府的驴队已消失在官道尽头。王勃策马奔上乐游原,见满城阙楼浸在淡金晨光里,渭水方向升腾的雾霭却将远山吞得只剩轮廓。他想起三年前初入长安,杜少府在同样雾霭弥漫的清晨,为他指出尚书省檐角的铜雀——此刻那只铜雀正在风烟中忽隐忽现,恍若宦海沉浮的隐喻。
三个月后,蜀道上的杜少府在剑门关驿站避雨。雨水顺着茅檐淌成水帘,他突然发现板壁上有片字迹——半首被霉斑侵蚀的五言诗,残存“海内”“比邻”四字。驿丞嗤笑道:“去年秋有个长安官儿醉后题的。”杜少府摩挲着斑驳墨痕,从行囊取出王勃临别所赠的诗笺。当“天涯若比邻”的墨迹覆盖墙上的残字时,风雨声里忽然响起并州杏花酿的清香。
腊月长安大雪,王勃在值房整理漕运文书。推开北窗时,一株老梅在雪中绽得正艳。他想起蜀州该有青城山的绿萼梅开了,便研墨铺纸欲问故人。忽见窗台搁着个油布包,里面裹着块生苔的木板,炭字“贞观四年”旁添了行新墨:“今过七盘关,驿马犹识故人香”。
暮鼓声中,王勃将木板投入暖炉。跳跃的火光里,他看见杜少府正骑马穿过剑阁的云雾,鞍袋里杏花酿的香气惊醒了古道的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