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姨娘相貌平平，我却容貌惊艳四座。

「我的囡囡，日后会是最受宠的妾！」因相貌不受我爹喜欢，蹉跎一世的她，搂着我喜极而泣。

她从小把我带在身边，耳濡目染教我在大宅院争宠，教我如何用容貌谋利，诱惑男人。

转眼间我及笄了，我姨娘为我备好了所有嫁妆，为我画好了皎月妆，等着我去后宅独占男人宠爱。

结果，被轿子抬到夫家那天我才知道，我特么是正妻。

那我学的那些投其所好、曲意逢迎、献媚取宠、争奇斗艳、暗中较劲、装弱博怜、梨花带雨、含沙射影、借刀杀人，都用给谁啊？？？？

我那沉迷权谋斗争的夫君：「教给我。」

继我受了委屈哭得梨花带雨，害夫君被公婆责骂之后，传来了我夫君在宫里被太子打哭了，太子被皇上训斥的消息。

我：「？？？？」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我没看清，我再看看？

1

靖王夫人下帖子来我家拜访时，我姨娘说我出人头地的机会到了。

她郑重其事地拿出了压箱底的金银首饰，对着我一顿比划。

她把满屋子最艳俗的衣服全都拿了出来，手拎着的簪子上宝石有手指肚那么大。

我惊了：「姨娘，哪里来的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戴坏了可怎么好？」

「赝品，放心戴，咱又不做正头娘子，戴点赝品怎么了？好看就行。」

她一边在我头上试一边嘀咕：「你姨娘我没什么正经出身，世子若是选了你，定然是做妾的，做妾就要艳压群芳，让男人一看到你就走不动路，才有好前程。」

我犹犹豫豫地问：「姨娘，万一人家想要我做正妻呢？」

我姨娘把手里的首饰往地上一摔：「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茫然地看着她。

「当正妻？嗯？正妻你知道多累吗？这逢年过节的又是办宴席又是整理节礼，那人情往来一次搞不明白，全家人背后笑话你。

「孩子你亲自教养，那些小娇娇们在后院和男人蒙眼摸人，你气不气？」

「好像不气。」

她气得掐我的耳朵：「那我问你，户部尚书家知道老太太添了个孙子，送了一个羊脂玉项圈和孩子的珍贵玩物，你如何回礼？」

我：「……」我啥都不想给她。

「李侍郎家女儿下帖子让你参加春日宴，但你最多只能带两个女儿，你却有三个女儿，你如何做？」

我：「……」那就都别去了？

「主母怀孕了，全家人喜出望外，主君对她呵护备至，连抱一下都小心翼翼，你如何做？」

「替主母分忧，跳舞给主君看，这样他就不抱主母了。」这题我会。

姨娘：「好手段。」

我：「……我不服。」

姨娘：「如果主母处处看不上你，你早就知道她想要找借口收拾你，你怎么办？」

「赶在她收拾我之前，我自己去主君面前收拾自己。」

一句话出，我和我姨娘都沉默了。姨娘因不受宠，所以铆足了劲儿教导我如何争宠，如今这反应已经深入骨髓，改都改不得。

而其实我们争来争去，都忽略了一个核心问题，就是我一个庶女，母亲就是个普通小官家的庶女，靖王世子是不可能娶我做正室的，结果我俩还嫌弃上了。

我打扮得再端庄沉稳，都不可能赢，还不如另辟蹊径。

我老老实实画了浓妆，扭着腰跟着姨娘去了。

2

靖王夫人坐在正厅的位置，正在和我嫡母安夫人说笑，厅上已经坐了几个女孩，都是我的姐妹。

嫡姐穿着铁锈红的衫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头上只别了一朵牡丹花和一枚金镶玉的步摇，一看就价值不菲。

庶姐穿着天蓝色的衫子，梳着灵蛇髻，站得歪歪扭扭地低着头，犹如一支清丽的荷花。

靖王夫人还在夸：「还是夫人会养女儿，这小姑娘一个个地跟花骨朵似的，个顶个地娇艳。」

目光落在嫡姐身上：「啧啧啧，端庄明艳，好孩子，好孩子。」

又看庶姐：「清雅脱俗，好好好。」

目光再转到我身上，她难得沉默了一下，可能是被我一身的珠光宝气晃了眼睛，一时没看清我长什么样，因为我那猩红的嘴唇和我那玫红配海蓝加上鹅黄的撞色霓裳基本上混在一起，只一张白皙小脸在一众花红柳绿中垂眸而笑。

靖王夫人：「……孩子真白。」

那是，花红柳绿之下，又刷了粉，很难不白。

无所谓，这些高门大户的主母们都看不上我这样的，但她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呢。

那个一袭白衫面色冷峻，生得丰神俊朗像个二郎神一样坐着的世子崔璟。

他看起来十分冷漠，尤其是那双眼睛，跟冬日的冰刀子似的，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看得我全身冒凉气。

于是我的盈盈欲泣姿态特别地有说服力，我快被他看哭了，此时我袖口掩口，眼睫微颤，头微微低下，露出一截白皙可爱的脖颈。

身为整个屋里穿着最华丽的人，我摆出了最可怜的姿态。

当晚，姨娘满脸兴奋地冲到我屋里来说：「成了！我就知道我的女儿做妾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婚事很快定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我晕晕乎乎，一直到抬进侯府洞房花烛夜时，我有点觉得不对劲儿。

我穿了套正红色，而崔璟喝完酒很快就到了我房里，两人四目相对，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只知道，如果崔璟不在我房里过夜，我就装头疼装噩梦装娇嗔把他从世子夫人那头抢回来。

但我不知道，崔璟就在我房里的时候，我该装什么……

崔璟问我：「你准备两眼发直坐在那里多久？」

我怅然转过头，对了，我要诱惑世子，结果我还没想好用哪个表情，就见他坐在我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全身发毛。

他再这么看下去，我就要装晕了。

在我马上就要实施计划的时候，他突然问我：「如果正室夫人每天找借口罚你，但你又迫不得已每天都要去见她，你怎么办？」

我：「……我跟你一起去。」

「我要不去呢？」

「你为什么不去？你难道不见你的正室娘子吗？她每天都那么想你，一看不到你就折磨我，一定是特别特别想吧，你去见见她嘛。」

他脸上显出了笑意，伸手捏了我脸蛋一下：「睡吧！」

什么啊这就睡了？

怎么和我姨娘一样，老喜欢问我这种问题？

那晚我没睡好，我等着有人来抢他，结果外头天都亮了，一个鬼影子都没见。

3

第二天早起，他带着我去拜见公婆。我为了艳压世子夫人，打扮得花红柳绿，衬得屋里的花瓶都黯然失色。

想做宠妾，就要在第一时间把荣宠和浅薄无知摆在脸上，但规矩上不能出一点错。这样不管正室罚不罚你，你都进可攻退可守！

我今天看看我来攻还是守！

我婆婆看着我头上那压箱底的贵重首饰笑道：「这首饰拿来赏人，你倒是大方。」

我：「？？」我什么时候要赏人？我在等着领赏啊！我穿这么有钱，世子夫人肯定是太寒酸的东西拿不出手，得给我个贵的。

之后婆婆拉我坐她旁边，我惊得猛地要站起来，被我婆婆死死按住。

世子夫人还没来呢，我坐这里是不想活了吗？！

我满脸懵逼地坐在世子夫人的位置，看着眼前一群莺莺燕燕跪在我面前，手里都端着碗茶。

我问婆婆：「我那碗茶呢？」

她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傻孩子，你是正室娘子，敬过我们就可以了，你还要敬谁？」

我懵逼了。

婆婆您说什么，我是正室？？

这事我没听说啊？

面前一群女人齐齐跪下，手里捧着茶，声音千娇百媚：「请夫人喝茶。」

我：「……」我也想跪那里头，可我为什么坐在这里？

我不是来攻守的，我是来散财的。

我懵逼地喝完了主母茶，婆婆又把管家的钥匙交给我，满脸贴心：「好孩子，以后府上就交给你了，璟儿那么喜欢你，你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对吧？」

我艳压正室夫人的计策没得逞，身上没有戴什么可以拿来送人的首饰荷包，只能来一个小妾给一个镯子，来一个小妾拔一根簪子，等七八个小妾走了之后，我失魂落魄地回到院子里。

崔璟抬头看见我：「今日的装扮好看。」

我可怜兮兮咬唇看着他，我的大金镯子我的大金链子我的大金耳环子我的大金簪子，都没有了……

「你娶我的时候没说要我做正室……」

「哦，我以为你爹告诉你了。」

谁都没告诉我，哦，好像我爹过来说过什么，我和我姨娘当时为了艳压群芳，研究首饰样式来着，没听他说什么。

「做正室你还委屈了？」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可我不想做正室，这句话真心实意，我娘说的正室的那些活计，我一样都搞不定，我就会花钱和勾搭男人……

我还真委屈了。

看我眼圈又红了，他下意识放了手，有些怔愣：「怎么还哭上了？」

我谨记我娘亲教我的，委屈也不能说委屈，就哭就行了，我对着他一阵落泪，摇摇欲坠。

他看得眼睛发亮：「这个可以，这个很可以。」

我心里暗喜，心想看来男人还是吃这套，梨花带雨以及柔弱无骨再加上——

结果下一秒他把我往床上一丢，兴冲冲出去了。

我：「？？？」

当晚，我听说了一个不得了的八卦。

崔璟身为太子的伴读，要日日进宫的，不过今日他去的早，就先去拜见了皇帝，聊了几句太子近况，皇帝听着听着就想去看看太子，就跟着一起去了。

崔璟兴冲冲地表示自己先去报信，太子听了一定欢喜，他前脚跑了，后脚就因为穿得太花俏被太子罚跪。

崔璟正在解释自己穿了件新衣服是为了见皇帝，太子完全不听，只说他终日喜欢炫耀自己那张脸，结果被皇帝撞了正着，把太子训了一顿。

太子本想抵赖，被皇帝指着鼻子骂：「瞧瞧人家璟儿，天天在朕面前讲你的好话，还劝朕多来看看你，你就这么对他的？你们好歹也是堂兄弟！如此不知友爱兄弟！日后怎么做仁君？」

崔璟晚上回来，多啃了个肘子。

我：「……」

这世子是不是在和太子争宠？还是用的我教的办法？肯定是哪里不对，但是没看清楚？再看看？

4

崔璟和太子的渊源实在是长，皇帝和靖王兄弟俩关系十分和谐。太子出生时黑黢黢的，没有像他那美艳端庄的娘，看得皇帝一脸嫌弃。而此时，白白嫩嫩、漂亮得像个女孩的崔璟出生了。

皇帝一看到崔璟就忍不住要夸几句，偏偏崔璟还处处都比太子要优秀，每次进宫都惹得太子嗷嗷大哭。他哭也就算了，他还要报仇，崔璟每次进宫脸上都带着伤。

我公公靖王也是头疼，每次回宫都要教训崔璟：「你就不能装笨点？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你在他面前炫那不是傻吗？」

崔璟十分不服：「我已经装了！」

「你装了他还打你？」

「他嫌我比他好看！我今天就随便穿了一件啊！」

靖王罕见地沉默了，这笨蛋可以装，模样怎么装？难道每天把儿子弄得丑兮兮的送去宫里丢人现眼？

也没啥大事，换伴读也是不好换。太子也喜欢好看伴读撑门面，但又嫌弃伴读太好看，三天两头找茬。

不得不说，这太子和皇后脾气像了个十足十，虽是正室，但醋汁子拧出来一般，遇到比自己漂亮的、比自己优秀的，总要找点茬，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崔璟气得慌。

高高兴兴进宫去，窝窝囊囊回家来，天天窝囊年年窝囊，实在心烦告一天假，第二天就被欺负双份的。

靖王知道太子心里有气，他也没办法，儿子太优秀了能怎么办呢？所以那日去说亲，本来就想娶个品格好点的庶女让太子心里顺顺气。

靖王的思路很单纯，虽然我儿子很行，但我儿媳妇儿不行啊。

哪承想崔璟就瞧上我了。

我不懂，直到后来崔璟跟我说起了云妃。

云妃是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她生得明艳美丽，又骄纵又任性，但性格却是娇憨得可爱，皇上对她爱得不行，连一向喜欢吃醋的皇后都对她无从下手。

他曾经有过一次见过云妃和皇后对峙，那简直，礼数周全丝毫不差，花枝招展却没有逾矩，一训就哭，一哄就好，认错认得可快了，直接把皇后整得无招可出。

那晚帝后吵了一宿，皇上直接骂皇后小肚鸡肠，云妃虽然挨了罚却得了所有的实惠。

之后皇后和她对上几次，回回云妃都看似吃亏，其实皇上更爱她了。

如果不是人没得早，恐怕现在太子还不一定是谁呢。

崔璟说：「你有云妃的……品格……」

「世子您谬赞了……」他可能想说我又茶又难搞，和云妃不相上下，不过在和正室大老婆作对这件事上，我确实天赋异禀。

5

崔璟喜欢看我，确切地说，他喜欢看我在他面前秀我那些小手段，尤其是在他那些莺莺燕燕面前。

他那些个通房小妾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最漂亮的那个是靖王夫人身边的丫头碧玺，说是稳妥又老实，不爱生事，先放崔璟身边伺候着。

「哦，我知道，拿了我最大金镯子的那个。」

那镯子和我其他的镯子可不一样，其他的镯子都是上的金粉，就那个是实心的！她是真稳当啊，一堆假货里头就把我的真货给薅出来了。

「这碧玺生得一般，做事也不是特别出挑，但我母亲喜欢她老实稳当，但都只是表象，她有关咱们院子的事，事无巨细全都会汇报给我母亲，所以她，你得罪不得。」

我说：「也不是啊，碧玺虽然不爱说话，也很乖，但她很有主见，你就看吧，她就盯着钱呢，明显想多攒点私房钱，谁都不会得罪，这样的人，你多给点钱就行了。」

崔璟满脸怀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