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处闲愁》: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愁
~~凌晨一点十七分,林微床头的小夜灯在雾霾蓝的灯罩里泛着幽光。手机屏幕第三次从锁屏状态亮起,微信步数排行榜上,沈惊鸿的数字停在“2347”,比三小时前只多了两位数——他应该是睡了,像所有作息规律的制笛人一样,在亥时末分就着松烟墨香入眠。可林微睡不着,指尖反复划过那个被她设为“特别关注”的头像,心脏像被浸在冰水里的红豆,渐渐发涨发硬。
一切始于半小时前的一次手滑。她本想点开沈惊鸿的朋友圈重温那条梧桐叶配竹笛的动态,却误触了“共同好友”列表,头像墙里赫然跳出一个叫“苏晚”的账号——头像是支斜插在青瓷瓶里的白玉兰,背景图是海南椰林,和沈惊鸿外婆老照片里的场景惊人相似。
而沈惊鸿的点赞,就落在苏晚半小时前发的那条动态下:一张调色偏冷的自拍,女孩穿着米白色针织衫,手腕上戴着串红豆手链,配文是“旧物翻新,忽然想念海口的夏天”。点赞列表里,“沈惊鸿”三个字像枚图钉,死死钉在最前排,时间显示“22:43”,正是林微给他发完“晚安”之后的第七分钟。
“花自飘零水自流……”林微喃喃念着,目光落在窗台上。沈惊鸿送她的海南红豆被装在玻璃罐里,此刻在夜灯下泛着暗沉的光,像一颗颗凝固的叹息。下午她还对着这些红豆傻笑,想下次煮甜汤时要不要偷偷多加两勺,现在却觉得每颗豆子都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原来他袖口的红豆刺青,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银镯,甚至对金椰双囍的偏爱,都可能与另一个人有关。
她点开苏晚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停在半年前,是和某个戴银戒指的手合拍的椰子冻,配文“还是这家店的双囍款最对味”。林微的呼吸一滞——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有颗和沈惊鸿如出一辙的浅褐色痣。往下翻,去年秋天的动态里,有张琴社的照片,背景里的玻璃柜和沈惊鸿工作间一模一样,而站在竹笛展柜前的女孩,正拿着一枚刻着“惊鸿”的竹笛微笑,手腕上的红豆手链晃出细碎的光。
原来“惊鸿”笛不是他随手刻的名字,原来海南红豆不只是外婆的念想,原来金椰双囍的“双囍”,早就有人先他一步品过味。林微只觉得喉咙发紧,像被未煮烂的红豆梗住,甜意没尝到,全是生涩的苦。她想起上周雅集,沈惊鸿给她倒红豆汤时说“外婆总说双数吉利”,当时她以为那是对她的暗示,现在才明白,那可能是刻在他记忆里的、属于另一个人的默契。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林微自己失魂落魄的脸。床头柜上放着沈惊鸿送的竹片书签,背面“见红豆如见君”的刻痕在微光中像道细小的伤口。她想起他昨天微信里说“琴社在晒新到的海南红豆”,当时她还打趣说“是不是要给心上人做笛膜”,他回了个“”的表情,现在想来,那或许是默认,或许是……她不敢再想下去。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打在空调外机上发出单调的嗒嗒声。林微翻出和沈惊鸿的聊天记录,从第一条“地铁偶遇”的笨拙问候,到昨天“晚安”前的“早点休息”,每句话都被她反复咀嚼。那些她曾以为是默契的回应,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可疑的滤镜——他记得她的《李商隐诗选》,是不是也记得苏晚喜欢读《诗经》?他送她海南红豆,是不是因为苏晚也曾戴着红豆手链?
她甚至开始怀疑,那天地铁里他口袋里的金椰双囍,是不是给苏晚带的?琴社工作台上的老照片,是不是苏晚和他外婆的合影?还有他袖口的红豆刺青,究竟是为了纪念外婆,还是为了……
“一种相思,两处愁。”李清照的词像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她愁他的点赞是旧情难忘,愁自己的心意错付东流;可她又怎知,此刻的沈惊鸿是否也在愁?愁她为何突然不回消息,愁这莫名的距离像隔了片汪洋。但此刻的林微顾不上这些,emo的情绪像涨潮的海水,迅速淹没了所有理性。
她点开沈惊鸿的对话框,手指颤抖着打字:“你今天……是不是去海口了?”刚要发送,又觉得太突兀,改成:“苏晚的动态,你点赞了?”想想又觉得像兴师问罪,索性全部删除,只留下一个冰冷的“?”。但这问号也显得太咄咄逼人,她长按屏幕,选择“取消发送”。
夜越来越深,小夜灯的光也显得疲惫。林微抱着膝盖缩在床头,目光落在玻璃罐里的海南红豆上。这些豆子是沈惊鸿亲自晒的,他说“挑了最饱满的,煮甜汤时会浮起来”。当时她觉得这比喻浪漫,现在却觉得讽刺——原来饱满的红豆也会沉底,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在反复的自我拉扯中越坠越深。
她想起白天和闺蜜的对话,闺蜜说:“男人点赞前任动态能有什么意思?要么手滑,要么想让你吃醋。”可林微做不到这么洒脱,她见过太多“手滑”背后的意难平,也见过太多“吃醋”引发的误会。沈惊鸿不是轻浮的人,他的每个动作都像刻竹笛般慎重,那点赞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雨渐渐停了,天边透出一丝微茫。林微拿起手机,苏晚的动态下,沈惊鸿的点赞还在。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她点开自己的朋友圈,翻到那条三天前发的、和金椰双囍椰子汁的合照,配文是“秋天的第一口甜”,然后默默取消了对沈惊鸿的“部分可见”。
几乎是瞬间,对话框里跳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林微的心猛地一跳,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她盯着那行跳动的文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输入框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沈惊鸿发来一条消息,不是解释,也不是问候,而是一张照片:琴社的晒架上,铺满了新收的海南红豆,在初阳下泛着红光,像一地落霞。照片角落,放着一瓶拧开的金椰双囍,瓶口插着根吸管,旁边压着张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新豆晒干,等你煮甜汤。”
林微看着那张照片,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委屈,也不是释然,而是一种混杂着酸涩与微甜的复杂情绪——像金椰双囍椰子汁喝到最后,瓶底沉淀的那点椰肉,嚼起来有点费劲,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甜。
她不知道沈惊鸿的点赞究竟是何用意,也不知道苏晚在他生命里扮演过什么角色。但此刻,看着那一地晒红的红豆,看着那句“等你煮甜汤”,她突然觉得,也许“两处闲愁”并非坏事——至少证明,这相思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窗外的天空彻底亮了,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在玻璃罐的红豆上,折射出温暖的光。林微擦干眼泪,回复沈惊鸿:“好,这次换我带双份金椰双囍,煮个‘囍’字甜汤。”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条缝,不是破碎,而是像新竹拔节般,透出了点光亮。也许爱情本就像这夜雨后的清晨,总要经历一段emo的晦暗,才能等到阳光把“两处闲愁”都晒成同一种味道——是红豆的绵,也是椰汁的甜,最终熬成一锅叫“我们”的甜汤。
而那个关于点赞的谜题,就像沉在甜汤锅底的红豆,暂且让它再煮一会儿吧。毕竟,有些答案,需要用时间慢慢熬,才能熬出最入味的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