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o抒情散文】凉月垂眉夜，鲤鱼跃梦时
【原创o抒情散文】凉月垂眉夜，鲤鱼跃梦时
图/文 | 三只熊
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
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
这首诗，是唐代戴叔伦的《兰溪棹歌》。真绝美，很喜欢。为此，写一篇散文，表达热爱！
01
那晚的月亮，如同初生的柳叶，裁剪出来一弯细细的眉，清清冷冷地，垂在柳湾上空。
柳丝低垂着，被月光筛过后，织成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帘幕，轻轻地拂在水面上。
四野无声，唯有水在低吟，不知从何处，飘来了的薄雾，竟将这越中山水，悄然装进了一面巨大的明镜里——
山色浸在水底，粼粼地晃动，被月光漂洗得，近乎透明，仿佛是大地沉酣着的，一个幽深梦境。
02
船头坐着的老陈，是这梦境里，唯一醒着的人。
他衔着烟斗，烟气，在月光里，袅袅升腾，仿佛，要接引天河的星辉。
橹声“咿呀咿呀……”，像喑哑的喉咙，在哼一支古老的谣曲，搅碎了，水中那另一个，静谧的倒影世界。
他撒网的动作，凝练如画，网在空中张开，如同夜神，无声抖落的一片玄色轻纱，瞬间，沉入深不可测的水底——
这天地间，无垠的镜面，只微微地，漾开几圈涟漪，随即，又复归于沉寂的圆满。
老陈的影子，被月光，投在船舷上，也投在波心，轮廓清晰，却静默如谜。
03
三日桃花雨，涨满了兰溪。
岸边，那些灼灼的桃花，被打落了大半，残红逐水漂流，如胭脂的泪痕，被溪水一路携裹着，注入这巨大的镜面，又被月光，漂淡了颜色。
我正出神，忽然间，水声哗然！
岸边浅水处，竟有一群鲤鱼，接二连三地，奋力跃出水面！
那些白花花的银鳞，在月下，倏然地一闪，映着清辉，如同无数细碎的寒星，陡然爆裂开来。
水花四溅，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原本平滑如镜的水面，便瞬间碎裂，搅起一片动荡的银光。
这突如其来的喧响，瞬间，撕裂了夜的宁谧，如同大地在睡梦中，发出的一声深沉呓语。
04
“嘿，上滩了！”
老陈的声音，带着一丝惯常的沙哑笑意，他磕了磕烟斗，
“桃花水一涨，憋屈了一冬的鲤鱼就活了心，拼死也要往这浅滩上撞，甩籽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夜气，
“你看它这一跳，用尽了气力，为的不过是把命脉续进水里。人活一世，何尝不也是这样？”
05
我的心中，猛地一震。
眼前，这无数的鲤鱼，奋不顾身地腾跃，鳞光在月下，织成了一张瞬间明灭又前仆后继的银网——
原来，这水波激荡的，竟是一场生死以赴的庄严祭礼！
这小小的生灵，拼尽全身气力搏来的，不过是，延续生命的一线微光，然而，正是这无数个微光汇聚的瞬间，才令这苍茫宇宙间的生命长河，滔滔不绝，奔涌不息。
06
此时，老陈点亮了船头那盏小小的风灯。
昏黄的一点渔火，在这浩渺的月色水光中，微弱得，如同天地间一粒倔强的芥子。
然而，就在这柔光摇曳里，我看见老陈沟壑纵横的脸上，映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安详。
灯影水光交映之中，这微火，仿佛竟有力量，映亮了整个宇宙——
原来，生命最深的壮美，并非恒久的荣光；而恰是那，知其短暂，却依然纵身一跃的决绝，如这滩头的鲤鱼，亦如这水上的孤灯。
07
凉月，依旧清清泠泠地悬着，柳丝在微风中轻摇袅娜。
我凝望着那盏灯，它正与水中的星月，遥遥相映。
这人间烟火，与天上清辉的邂逅，竟在兰溪水上，酿成了一种无言的永恒：
原来，最深的宁静，恰恰包裹着生命中，最炽烈的本能喧响；那最细微的渔火，亦能穿透亘古长夜，照彻生之壮阔——
这渺小的跃动，与浩瀚沉静的缠绵，正是这人间，不灭的灯。
最后，和一首《兰溪春夜》：
清霜似雪落梅湾， 楚岸江声枕畔看。
一夜东风吹絮雨， 晓来鸥鹭满汀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