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出塞九首o其二

【唐o杜甫】

出门日已远，不受徒旅欺。

骨肉恩岂断，男儿死无时。

走马脱辔头，手中挑青丝。

捷下万仞冈，俯身试搴旗。

注释

死无时：时时都有死亡的可能。

走马：即跑马。

脱：去掉不用。

辔头：当泛指马的络头。

挑：信手地挑着。

青丝：即马缰。

捷下：即飞驰而下。

搴：拔取。是说从马上俯下身去练习拨旗。

译文

出了家门，一天天地走远了；见识已多，不再受同行人的气。

骨肉之恩岂能不顾？无奈身为男儿死活没有定期。

摘掉络头让马疾驰，解下缰绳提在手里。

从万仞高山飞驰而下，俯下身来练习拔取军旗。

我说

这首诗诉说被征调上路之后的情事，亡命亡不了，吞声也没用，索性把命豁出去练上一手的情节。

我接触这首小诗是在《长安的荔枝》中：

当时李善德被上司坑了，接受了去岭南运鲜荔枝到长安的差事，李善德自觉无法完成，心灰意冷，为保妻女，安排休妻等后事。

杜甫劝李善德的去岭南试一下再说后事的片段。

以下为部分文章摘抄：

杜甫：“你去过岭南没有？见过新鲜荔枝吗？”

李善德：“不曾。”

杜甫：“你去都没去过，怎么就轻言无解？”

李善德：“唉，子美，作诗清谈你是好手，却不懂庶务之繁剧……”

杜甫又一次打断他的话：“我是不懂庶务，可你也无解不是？左右都是死局，何不试着听我这不懂之人一次，去岭南走过一趟再定夺？我只会作诗清谈，但这里有个旧事，想说与你听。”

我穷困潦倒，心灰意冷想要自我了断时，在乱坟岗遇到了一个守坟的老兵。那家伙满面风霜，还瞎了一只眼。原来在西域当兵，还在长安城干过一段时间不良人，不过没什么人记得了。如今隐居在上好坊，说要为从前他被迫杀掉的兄弟守坟。

老兵讲，他年轻时被迫离开家乡，远赴西域戍边。那是他第一次远别亲人，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何时会死也不知道。而军法极严，连逃都逃不掉。他一个年轻孩子，日夜惶恐惊惧，简直绝望到了极点。有一天，他在战场上被一个凶狠的敌人压住，眼看要被杀，他发起狠来，用牙齿咬掉了对方的脸颊肉，这才侥幸反杀。老兵突然明白了，既是身临绝境，退无可退，何不向前拼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搏出一点微茫希望。从那以后，他拼命地练习刀术，练习骑术，每天从高山一路冲下，俯身去拔取军旗。凭着这一口不退之气，他百战幸存，终于从西域安然回到这长安城里。

我当时听完之后，深受震动。我之境遇，比这老兵何如？他能多劈一刀在造化上，我为何不能？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回去之后，振奋精神，写出了《三大礼赋》，终于获得圣人青睐，待制集贤院。虽说如今的成就也不值一提，但自问比起之前，创作更有方向：我要把这些寂寂无闻的人与事都记下来，不教青史无痕。

于是我再次去了上好坊，请教老兵的姓名，希望为他写一些诗传。可老兵死活不肯透露姓名，只允许我把他当兵时的经历匿名写出来。于是我便写成了九首《前出塞》，适才那个故事，是在第二首，现在我把它赠予你。”

李善德听到“骨肉恩岂断，男儿死无时”后，发出既是退无可退，何不向前拼死一搏的呼声。才开始了自己去岭南运荔枝的故事。

我们才能读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佳句。